十年修得同船渡，卻無法與子偕老的命運─〈白蛇傳─水漫金山寺〉
(莊幼謙)
在一個不知該不該撐傘的晚上，和朋友相約了一同前往台北戲棚看戲。就讀中文系這麼多年，竟會因為踏入戲院而覺得不自在，自顧自地在心中產生了小小的矛盾。從進門到售票處，由於一邊反省著自己從未有過如此氣質的休閒娛樂，也深怕一舉一動壞了學系的名聲，於是短短的十公尺距離，像是有幾千公里那麼遙遠。今天演出的戲劇是京劇─〈金山寺〉，直到購票後，實際拿著入場券的心情真是難以言喻，一方面擔心著自己會不了解其中的內容與故事，即使是自己已經聽過、看過好幾回的〈白蛇傳〉；一方面也期待著以往從未接觸過的「看戲」，會帶給我怎樣的深刻。
終於到了進場的時間，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之下，我們來到了今天要演出的廳，實際上比我想像的要小許多，但我倒認為這是個非常適合觀賞的空間，就算位子到了最後一排也不至於使人礙於觀看。在開始演出之前，影廳外也令人流連忘返。有販賣紀念品的服務，有音樂家彈奏著琵琶，甚至有演員現場示範「畫臉譜」供大家欣賞，以及完妝之後的髮型擺置與服裝穿法，這對我們來說實是一大難得的經驗。
隨著時間的過去，大家的腳步也變得匆促，那是因為今日的重頭戲即將要開始的關係，每個人不約而同地陸續回到座位上，有默契地沉靜與專注著舞台上的任何角落，就怕錯過了一點精彩的地方。突然，一位衣服色彩幾乎全藍的女子，動作生動俏皮地走到了舞台中央，由她的服裝顏色與舉止來看，可以大概猜出她就是青蛇。她一站定位，先是沉默了幾些時間，而她靜默的那幾秒就像經過了半個世紀，直到她一開口，明顯是女子尖細的嗓音但又充斥全場，那一刻，像是有個聲音告訴我：「啊！這才是看戲！」根本是錄影帶放映出來的畫面，以及音響喇叭傳遞出來的聲音所無法比擬的。接著，舞台上又出現了一位身穿衣裳以白色為主的女子，神態自若，步伐優雅，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氣質與神秘感，與活潑的青蛇有很明顯的差別。而當她一開口，那比她更為高亢、尖細的嗓音，如黃鶯出谷，帶領觀眾到了另一個更高深的境界，而她就是女主角白蛇，白素貞了。這使我突然想起《老殘遊記》中，描寫黑妞與白妞的片段，此時拿來比喻青蛇與白蛇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雖說是〈白蛇傳〉，但故事並沒有全部演繹，因為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小時，因此只保留了一些精彩的情節。而最讓我感到意外的，則是許仙與白蛇在船上相識的部分。雖然這裡光用我們所想像的已經無法有更大動作的表現手法，多半是兩人之間那曖昧的眼神與情愫的流動，但這即是讓我驚訝的地方。演員憑著腳步的移位，以及身體的律動，表現出人上下船時該有的搖晃，而人站立的不穩，甚至演繹出小船開始移動的模樣，使我猶如置身在岸上，見證著他們之間愛情的開始。而在場的觀眾也此起彼落地發出讚嘆，肯定著演員的實力。
接著，故事很快就進入了最精采的部分─「水漫金山寺」，白蛇、青蛇與法海的大鬥法。法海召喚來千兵千將，白蛇與青蛇更是不惶多讓，也找來了水中的蝦兵蟹將與之抗衡，場面甚是浩大。法海的幫手個個身懷絕技，在舞台上一連翻了好幾個觔斗，而水中兵將也各顯神通，先是後空翻再來個耍花槍，利用緞面材質作的水藍色旗幟，快速地擺動製造出水波與海浪的視覺效果，而整個舞台就像裝滿各種美麗生物的水族箱，有熱帶魚、海草、蝦貝或是珊瑚，各自扮演著重要的腳色，缺一不可，帶給觀眾一場豐富的視覺饗宴。而觀眾也不停地鼓掌叫好，找不著該停歇的時機，像是掌聲永遠都不知道何時該結束。
到最後，白蛇以長長一聲呼喊愛人的名字作為此劇的結尾，留給觀眾自行想像的空間，也增添幾分無奈與惆悵。接著演員一一至舞台前謝幕，觀眾更是以熱烈的掌聲不斷地給予他們鼓勵，我也由衷地佩服與尊敬這些演員，在台上看似順暢的動作，他們必定揣摩了許久；而宏亮的嗓音以及標準的咬字，也定是下了許多的功夫，成就了今日精采絕倫的演出。雖然過程中仍有些動作看得出差錯，例如演員互相拋接花槍的部分，但與帶給我的震撼與收穫相比，實在不足以提起。直至今日，我才真正感受到京劇的魅力，那種於心中回味數日的心情真是無以言喻，跟以往在課堂上所看的影片感受之差，唯有至現場經歷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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