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北藝大的路上，伴著之於北管的陌生和近海丘陵地的冷冽，我並不太能分辨，這是否一如將軍破關時的肅殺氣氛，亦或是樂聲響起，我緩緩入座，對著鄰座的同學，屏息以待幕揭開後的怦然。
表演分做兩個階段，學生樂團的生澀和舞台太過接近的震耳欲聾有些扞格不入，然而面容同樣嚴肅，節拍雖不如課堂影片中職業劇團那樣精準，但樂隊目光聚焦在舞台右側的一位女同學身上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推測，應當是同儕間特別突出，亦或是樂隊中的指揮角色吧。
這段純粹只有樂團演奏的表演曲目是為《倒旗》，這樣的表演方式在觀看手冊和該系系主任介紹之後，方才明白這是特別由「重要傳統藝術北管音樂保存者」秋火榮老師所指導的後場監製。藉由這樣的設定、表演，才得以避免在學習北管戲上流於形式、止於排場的的窠臼。北管和漢人傳統生活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如宗教儀式、廟會、踩街陣頭、節慶、婚喪喜慶等等場合皆可見北管樂的存在，因此樂風歡騰嘈雜，好不熱鬧。絲竹樂器的配合，二胡的柔美抒情將嗩吶那極富穿透力的音色越發烘托出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空間較為狹隘的場地演奏，我的耳朵竟有那麼些無法適應。
上半場的表演告一段落，之於武打戲的盼望也跟著呼之欲出。秦瓊《破五關》完整的劇情脈絡大致上是崗寨首領李密派秦瓊掛帥攻打臨潼關、虹霓關、陽寧關、黃土關、泗水關等五關的過程。這齣戲所著重表演的則是首戰臨
潼關，秦瓊和守官將領尚司徒之間的交鋒，以及後續設計盜馬的橋段。
將軍披著厚重的甲冑，頂著的頭飾插著兩根長長的翎子，身段俐落，舞著三尺長的大斬馬刀，先是閃躲背面而來的突襲，側身又砍倒眼前三人，終於叫陣敵方同樣威風凜凜的主將，來回廝殺數百回合。這是我之於武打戲的想像，姑且不談我是不是三國無雙玩上癮了，總覺得印象中的京劇武打橋段，就該這樣虎虎生風，彷彿真是將軍再世，有千鈞之力，能威震八方。未料這次的近距離觀賞卻有些許失望，可能是舞台受限預算，未能有太過震撼的聲光效果，學生樂隊的拍子起起落落，總覺得張力不足。在過於單薄的表演之中，一直到中段扮演秦瓊的戲子來了個比之先前俐落許多的連貫動作，才聽見貴賓席上一位老奶奶大聲叫好。不免讓人想像年輕時候的奶奶是否曾坐在爸爸肩膀上擠進壅擠的廟會現場，隨著人潮和北管樂的慷慨激昂，心情起伏不斷，恍若眼眸中那在舞台上翻騰的將帥正是自己應許的英雄，待他過關斬將，凱旋歸來之後便能共享天倫之樂。
老奶奶是怎麼看待這齣北管戲的呢？幕歇之後，因為時間已晚，觀眾散得很快，我和鄰座同學尚未能妥善整理好初次觀戲的心緒，回頭見貴賓席上的兩位老者，似乎正對著系主任說著得好好謝幕才行之類的話，我不禁想要趨前一問，想她在那樣漫長的觀戲生涯裡頭，這一齣由學生主演，可謂新世代戲劇後進的表演究竟能否同她年輕時代的想像，再續胸壑那未稔斷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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