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地下街近日正在推廣戲曲月的活動,接連在北門站附近地下街廣場舉辦了多場免費的戲曲表演,劇種包括了歌仔戲、崑曲、布袋戲以及黃梅調等。我看的天地情,講述的是白蛇傳的故事,但由於時間、場地以及考慮現場群眾的問題,只選了《西湖》《驚變》等,簡單地從白素貞與許仙相遇西湖、兩人相悅成親以及端午驚變為止。
我曾進戲院看過幾齣劇,但卻幾乎沒有看過傳統的野台戲,引此這次在台北地下街的觀戲,於我而言可以算得上是頗奇特的初體驗。在這種開放的廣場看戲,理所當然的表現不出正式舞台上會有的精美布景與調控得宜的燈光,甚至連音響效果都有些差強人意。不過因為場地很小,能夠很輕易地捕捉到演員的眉目流轉,尤其是演員之間的互動,有些極細微的表情若不夠接近還真看不到。以往看戲,通常都買二、三樓的票,往往看不清演員的表情,僅能夠感受唱腔與身段,因此這樣的演出形式雖然簡陋,但也讓觀眾感受到不同於劇院演出時的體驗。
《天地情》的故事其實廣為人知,基本上不需要多費言語去談論他,我打算先從舞台設計與道具來談。就像先前所說,他的舞台非常狹小,甚至沒有布幕,因此角色必須大量利用走位以及道具來顯示場景的轉變。這其中有幾處巧妙的運用,例如遊湖一段,船夫一角利用船槳傳神地表現了船上不穩的情況,在角色上下船時,除了角色用小跳躍的示意外,船夫與船上的人們也會適時地上下搖晃,表現出船在水面上的不穩,因此儘管沒有船,但我們依然能夠感受到所有的角色是站在一艘小船中隨著西湖波濤搖晃不已。再來,像是白素貞現形之時,小小的舞台沒有空間搬演,也不像電影做不出任何特效,因此劇組簡單地架了類似門簾的道具,來示意那是傳統的垂簾床,當時許仙僅僅是輕撥了下布簾,便驚恐地大叫一聲倒下,這其實用了很簡單的手法讓劇情有了說服力,而且藉由只是略微窺看便嚇死這點誇大了白素貞現形時的恐怖以及許仙的驚恐,這使我想起京劇中常用的「馬」把傳統野台戲利用簡單道具表現神怪或難以實體化的物事的特性表現得非常好,也讓我感受到了這種細微的巧思所帶來的趣味。之前曾經看過《獅子王》的設計總監的訪談,他們當時考慮到底要如何使人化為動物,考慮面具到底合不合適,突然有人說,觀眾們知道他們在看戲。舞台的互動是演員的演技加上觀眾的想像力,我認為這裡把這點表現得很是理想。
再來談論下演員的表現。這次的許仙(林祉淩飾)非常弱氣,唱腔相對我聽過的小生來說並不英氣,顯得文弱。這並不是批評,誠實來說,這更貼合我心中對於許仙的想像,因為在故事中的許仙,本來就沒有傳統中華故事中追求的男性形象,從頭到尾要不是靠老婆,要不就是靠法海,幾乎沒有自己的思想可言,而且他生命中第一次的堅持,卻導致自己的老婆現出原形。這樣一名角色的特質,演員的詮釋實在非常到位。另外,這次的許仙演出了些好色的樣子,這是另外貼合我心中形象的一點,畢竟,不好色的男人有怎會隨便娶一個路上遇到的美女呢?她在西湖場景中不時與白素貞有肢體接觸,並在要求白素貞喝雄黃酒時略帶調戲,這些都很精采的表現了許仙這個人。而白素貞(林芸丞飾)的演出較為中規中矩,很好地表現了嬌羞的白素貞,有好好地將旦角的婉約表現出來,但也因此沒有太多使我驚訝的表現。我原本有些期待可以看到一個更加能幹與強勢,更能呼應白素貞故事中形象的演出,但除了偶時對小青小聲斥責之外,演員的表現並沒有跳脫出傳統的框架。但這兩位角色之間的互動非常精彩,在西湖上的眉目傳情,因為船的晃動而不小心相扶對視的那個瞬間捕捉的極好,可以感受到演員之間的情感流動。
接著我想談談小青(鄭云茜飾)的表現,我個人認為她是這次出場的四個演員中表現最好的。她的身段輕巧,語調調皮,尤其是一雙靈活的眼睛,把小青演得活靈活現,她不只會巧笑倩兮,偶時也會露出一臉的委屈,非常靈活。除了舉動之外,她其實也像《西廂記》裡的紅娘一樣,在作媒之餘不忘稍稍調侃兩人。像是有一幕許仙原想直接遞傘給白素貞,卻讓她一擋接下,徒留許仙露出尷尬的表情,而白素貞臉上也顯現微微的懊惱。又或是許仙拜訪白家,兩人正要臉面接觸時,小青正巧出現,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看著兩人慌忙地分開,這幕很是有趣,但比較可惜的是小青在這裡背臺了,不然若是能看到她的表情想必是更加地有趣。而另外兩個配角船夫與小童(倪凡倫飾)個人認為在船夫的表現上比小童好。在飾演船夫時的身姿老邁,但在執船槳時亦可看出手臂使力的樣子,所以傳神,但在飾演小童時,雖然有盡力做出童稚的感覺,但看起來實在有些生硬不自然,但一人分飾兩角已經不易,尤其是年齡跨度這麼大的表現,他有時還要充當場佈人員,因此我還是相當敬佩他的表現。這些角色雖然屬於配角,但其實串連了整部劇的發展,因此這些演出除了重要外,也讓簡單的劇情多了不少笑料。
這次觀戲,其實有一點使我驚訝,就是整個廣場幾乎坐滿了人,還不只是老人,有些家長也帶著年幼的孩子一起欣賞,這是我原本沒想到的。我覺得,像這樣相對輕鬆(尤其是免費)的表演,還是受到許多人的歡迎的。上課時常常覺得傳統戲曲似乎沒有生路可言,但看著這樣的場景突然覺得這或許還是有一線生機。其實傳統戲曲的美並非無人欣賞,而是表現的形式是否能為人所接納,我認為在這樣一個輕鬆的環境用輕鬆的形式表演的一齣有水準的短戲,其實更加有效地推廣了戲曲。這或許就是所謂簡易的繁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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