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詩的觸動----中年喪子的哀淒

原詩作:

《國峻不回來吃飯》黃春明
國峻,
我知道你不回來吃晚飯,
我就先吃了,
媽媽總是說等一下,
等久了,她就不吃了,
那包米吃了好久了,還是那麼多,
還多了一些象鼻蟲。

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她就不想燒飯了,
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
我到今天才知道,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你燒飯的,
現在你不回來吃飯,媽媽什麼事都沒了,
媽媽什麼事都不想做,連吃飯也不想。
國峻,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吃飯
我在家炒過幾次米粉請你的好友
來了一些你的好友,但是袁哲生跟你一樣,他也不回家吃飯了
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
就沒有等你,
也故意不談你,
可是你的位子永遠在那裡。
評論:

  不回來吃飯了,乍看之下似乎非常單純,但是什麼情況下會「不回來吃飯了」呢?這種巧妙的手法竟然是為了描寫兒子的離世!多麼令人悲哀。

  黃春明的兒子國峻因為情傷而自殺身亡,兩老自幼小心呵護,擔心不已的兒子,終究沒能逃離死神的魔爪,傷心欲絕的黃春明始終無法釋懷,一年後寫出了這篇詩作。讓一個大詩人用自己的詩哀悼兒子的死,這實在是一種無奈的煎熬阿!

  詩中一開始,以一句「我知道你不回來吃晚飯,所以我就先吃了」,表達出雖然想念,雖然仍舊掛念著已經逝去的兒子國峻,但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國峻媽媽卻是不同,「媽媽總是說等一下,等久了,她就不吃了,那包米吃了好久了,還是那麼多」這句,為了等兒子「回來」,媽媽食不下嚥,末兩句用米吃了很久表達出國峻媽媽為了國峻,已經有一段時間無法正常生活了,這種寫法沒有明確寫出「因為無法接受國峻過世而逃避現實」但幾句看似平常的內容卻是明確的說明出來。

  第二段說國峻媽媽因為國峻「不回來吃飯」,就變得不會燒飯了,最巧妙的寫法是「大同電鍋也都忘了」表達國峻媽媽已經很久沒有開火煮飯了。接下來說他的朋友袁哲生也跟他一樣自殺了,同樣用一再強調的「不回來吃飯了」來表達出自殺的人沒有想到,他自己也許得以解脫,但在家等他回來吃飯的家人們,再也等不到他們了,這種悲哀那些自殺的人們知道了嗎?

  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了,所以也就不等你,但你的位置永遠在那裏,觸景傷情的痛,詩人深有所感,國峻的位置空著,讓詩人的心也空蕩蕩的。自殺的人,他們以為他們從世界傷徹底消失了,但是他們沒有,他的位置,只是空了,但是還是在那裏,觸景,傷情。

  黃春明的這首詩,看起來似乎是對著兒子說話,但是兒子已經過世了,他又是對著誰說呢?他想表達的是奉勸天下所有有著自殺念頭的人們,在乎你的人不會因為他們的逝去而忘記這個人,只會更痛、更沉、更思念,甚至沒辦法好好的過生活,那麼這些無論是什麼原因而想自殺的人,還能繼續自私下去嗎?

  新詩的寫法有很多種,這篇不斷的用同一句話作為強調,看完後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以「不回來吃飯了」這種說法代指死亡,讓人由衷讚嘆詩人的筆法巧妙,故整首詩便飽滿地呈現出中年喪子的悲痛和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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