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晚秋欲入冬的時分，披著夜色、藉由昏黃的街燈將我一步步引至當日欲前往的目的地。上一次觀古典戲劇，已是上學期的時候，那時觀看的是國光劇團的《水袖與胭脂》，經由那一次感動而深刻的經驗，我開始對古典戲劇的美產生了些許的興趣，不過由於本學期緊湊的時間安排，所以這次就選了場時間上比較能配合的來觀賞。
得知這場的前兩齣戲是由國立台灣戲曲學院的學生來擔當演出，令我甚是好奇，生活在被現代電視劇淹沒及吵雜忙碌社會之中的這些年輕學生們，究竟會對古典戲劇這一塊投入多少的心力與熱情呢？帶著這份好奇心，我將手中的票交予工作人員後緩緩入座。
一面望著台上緊閉的布幕，我一面默默回想著自己真正對古典戲曲開始產生一些興趣的時候是在大二的時候，但這興趣卻還未促使我將時間投入更深入的研究，現有的知識幾乎全是從課堂中所學。而稍後上台演出的學生皆比我小上一兩歲，但他們卻已經以己身實踐、將這份古典之美傳承並再次展現給更多現代人看，實在不得不佩服這份精神。隨著我逕自的回想、時間悄悄來到揭開第一齣劇目的時刻，我收回思緒，將目光停留在逐漸被燈光點亮的舞台。
第一齣劇是取《牡丹亭》的《遊園》，場景佈置是傳統的一桌一椅，沒有多餘的擺設，單以桌上的一面梳妝鏡來表達此處為一年輕女子閨房的意象。待台上場景清楚呈現在眾人眼前，便見兩名旦角緩緩步入台中央，杜麗娘輕而細的歌聲可以聽出飾演此角的的演員還是名年輕的女孩，雖然聲音細了些，但仍可聽清楚歌詞中的一字一句，姿態上也十分謹慎，把小姐該有的溫婉清楚表達了出來，尤其和春香一同遊園的那一段，和活潑靈動的春香一對比，更顯杜麗娘見春景美好而藉曲唱出感嘆的細心。在互動上，兩人的默契相當合拍，遊園一段演得相當有畫面，聽著她們在台上的敘述彷彿真能見到那美好景致一般。但若飾演杜麗娘的演員能再放得自然些，應該可以更加動人。
第二齣是《殺四門》，是述欲保唐王的秦懷玉前往越虎城搭救，卻遇城內尉遲公始終不願開城門而連破四門的一段。因為是重武打動作的戲，所以可以看出參與演出的學生們在技巧上的磨練真的是投入了相當多的心力，每一個動作都無失誤，也沒有掉棒的情況發生，唯獨換場的次數多又快，角色剛上場的時候似乎略顯慌忙，但很快便進入了狀況，對於觀戲上並無任何障礙。此戲需要唱的部分較少，角色間多以口白互相對話，角色皆為生、淨角，演出的演員皆為男性，故在台詞的傳達上清晰又明亮，即使坐在最後一排也能聽得相當清楚。而這齣一直引起我注意到是每次換場後的燈光安排，由於換場次數較多，中間插入了幾次暗場，秦懷玉每到一個城門，燈光變會集中在城門出現的地方，舞台左中右皆各有一次，燈光的安排使每一次換城門位置的時候能立刻讓觀眾將焦點集中在台上的正確位置，立刻跟上事件發生的地方，這一點確實是過去古典戲曲無燈光時所無法補足的，在這一齣戲上讓我充分感受到舞台燈光在戲裡的重要性是非常高的。
在接連兩齣戲的表演後，中間經過了一小段的中場休息時間，接著便是由國光劇團的吳興國及魏海敏演出的《四郎探母》之《坐宮》一段，《四郎探母》的《坐宮》從過去便一直是為人稱道的一段，能有機會看兩位名演員再現這傳奇的一段，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機會仔細觀賞。布簾拉起後，主角楊延輝上場，唱著著名的上場詩，宏亮的歌聲瞬間吸引了台下觀眾的注意力，歌詞中句句道盡處在異地、思念年邁母親的悲苦。作為駙馬、身在富麗堂皇的皇宮中，終究無法割下對至親的想念，深刻的歌聲及拭淚的動作都充分表現悲傷猶豫之情，想必在場若還有類似經歷的長者會更加的感同身受吧？而在見楊延輝暗自拭淚而前來關心的鐵鏡公主登場後，便是公主猜測楊延輝為何悲傷的一幕，這段公主每猜一個原因，便唱一句，飾演公主的魏海敏唱功依然相當純熟清亮，即使只有短短一句也讓聽的人印象深刻、歌聲繞樑不絕。但公主猜了幾回後始終無解，最後終由楊延輝坦承，而公主得知事實後驚恐之情也表現得相當清楚，演員的完美表現讓觀眾也可知此一事實的震撼對公主而言是是相當大的。最後則以楊延輝高聲一唱、準備出關作為這段的結束。
謝幕之刻，同著其他觀眾給予掌聲之時，我也相當佩服這些學生的努力。在現代電視劇大為流行、諸多華麗特效充斥的電影不斷誕生的時代，還能有一群年輕的團體繼續秉著這古典之美的燭火並將其帶至眾人面前發光發亮，實在是相當值得讚許的事情。對於戲劇，其實要觀看是相當容易的，但真要將心力投入、真正將其以己身的能力展現出來卻是要花上不少時間磨練的，就這點而言，這些年輕的學生已徹底展現出他們對古典戲曲的熱情投入，相當令人佩服。
很多戲曲我們也許還能去找尋過去的影片來觀賞，但人與人之間的傳承、再呈現卻是真正讓這份古典之美活在這個時代的這個當下，除了演員親身投入時所感受的戲中的情，也有當場觀看的觀眾所體會的情，這和隔著螢幕、看著隔上了一個世代所演出的感覺又是不同的，劇本基本上都是一樣的，但每換一批人演，它給人的感覺就又是全新的，不是藉由數位保存或是口耳相傳的方式將劇情留在腦海中，我想古典戲曲美的地方便是讓觀眾親自在台下直接觀賞，藉由舞台、場景所營造出的意象來引領觀眾進入戲中的世界；藉由清晰的歌聲、靈動的技巧來展現臨場感。這次演出的學生雖然在台上仍有一些緊張，但他們都已經將戲中該有的歌詞、動作表現得很完全，相信隨著時間的成長、再更加融入角色情感後，未來我們可看到更多全新的古典之美呈現。
傳承並非只有完全一樣內容的傳授，它可以隨著時代加入更多變化、加入每個時代特有的該時代風格。連同這次的這場戲，很多古典戲劇都多了一份和現代合拍的幽默感，但仍保有古典的味道、不會有過於粗俗的感覺，而隨著科技的進步，音樂、燈光也和戲劇有了完美的配合，使畫面更吸引人。經由過去和這次的觀戲經驗，我相信帶著現代風格、科技輔助、活力新血的古典戲劇，日後也能繼續為更多新觀眾帶來驚艷、重新述說過去每一段美麗古典傳奇的。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