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言
我覺得很有趣的是，感覺上，中國文學的傳統中，文人特別容易跟花精妖靈之類的「異類」談起戀愛；而耐人尋味的是，往往這些妖精都情深無比。以下分兩部分，並使用較為輕鬆的文字風格，分析其中異同；其二是針對白蛇傳中的藝術、情感表現做闡述。
二 同異比較
人妖戀，是很好的戲劇主題。因為這樣的設定，本質上便是衝突的。而為了更凸顯衝突，往往妖精們都是一往情深的。這個特點，不管是鯉魚精，還是在蛇妖身上都是適用的。她們肉身雖是假，但感情卻是極真的。只是這樣的真情，也要看遇到的是誰。所遇非人，不管在哪個時代，一向都是女人擔心的，即使是妖精也不免俗。鯉魚精運氣很好，或著說，張珍是個傻子，總而言之，張珍對於鯉魚精的身分，接受度頗高，雖然他接受的太快，有點不合理，但跟許仙比起來，張珍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關於許仙，在藝術表現會詳細提到，此先略過。
上述主要是處理相同處，即人妖戀的衝突本質與妖精們的情真。現在，則要針對這二齣戲的情結鋪排、男女情愛、演技、演員扮相、藝術表現來比較其差異。
以情結鋪排來說，〈追魚〉的橋段、轉折很多，如：庭院賞花時，巧遇真牡丹；逛花燈時，撞見金丞相；真假牡丹；雙包會；追魚等。而〈白蛇傳〉主要是由法海充當惡人一號，故事主軸還是在許白二人之情之鋪排。
以男女情愛來說，鯉魚精技壓白素貞，雖然白素貞在此戰失利，但她於藝術表現上即其活躍，之後在述。話說，當花園會後，張珍被金家掃地出門後，氣得要回老家，鯉魚連忙追了上去，還不忘跌倒，搏取同情。在張珍痛斥鯉魚，翻臉無情變心腸(雖然她是冤枉的)，要與她各分天涯時，她立即哭倒在地，開始動之以情(回憶過往甜蜜)，說之以理(我現在也有家歸不得，爹在生我氣)，並將矛頭轉到張珍身上(你卻不體諒我)，最後做出要自殺的結論時，便把張珍訓得服貼(張珍：妳一片真心我永難忘)，二人合好如初。在看這段時，覺得鯉魚手段實在了得，堪稱女性楷模，足以為後人借鏡。
就演技，這二齣戲的演員都是其劇種的佼佼者。〈追魚〉中的王志萍、鄭國風都是國家一級演員，演技自然，情緒到位。比較可惜的是，在這齣戲中，沒有太多的機會表現內心戲。〈白蛇傳〉中，飾演白素貞的張火丁，演技實在精湛，這是我第一次，震懾於一個人的演技。她的唱腔婉轉動人，身端柔美姣好，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論演員扮相，〈追魚〉簡單素靜，貼近生活；〈白蛇傳〉十分清麗雅緻。其實，光看扮相，二者差距不那麼大，但搭配唱腔時，就使人有截然不同之感。越劇的唱腔偏軟、語調大體是輕快、貼近生活的，這使觀者有身歷其境的感覺；京劇用的是假嗓，跟現實生活已有落差，而唱的調子偏慢，若是快時，也是使人情緒緊繃的急促感。這使觀者有種「正在看戲」的認知，我認為，跳脫出習慣的觀點，以第三人的角度觀看，容易使感官變的敏銳，亦即，較有省思力，而這也是藝術表現的關鍵之一。
總體上來說，〈追魚〉比較適合大眾觀看，唱腔、扮像上都較貼近生活；情節上也是多元的，過年圍爐時，很適合跟家人一起欣賞。〈白蛇傳〉個方面來說都是相對精緻的，也因而較難打入一般人的生活中，但其藝術表現，以我的觀點看，是十分傑出的。
三 白蛇傳之情感、藝術表現
說到白素貞的情感表現，那跟許仙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現在，要舉幾個讓我不禁落淚的片段。
一個是，當許仙被她(蛇妖原形)嚇死時，她打算鋌而走險，盜仙草時，臨走前對小青說，如果她回不來了，那就在許仙的墳前插上同心草，她會化成杜鵑鳥，回來啼哭。這一段是快板的，生死相隨之情，無怨無悔之愛，表露無疑。
而我最喜歡的，還是第九幕的斷橋。這時白素貞從金山寺逃出，因經過苦戰，又有孕，故腹痛異常。她那時唱了「啊！狠心的許郎」我的頭皮瞬間發麻，她把一個女人深深的怨懟詮釋得很好。當知道正身在斷橋時，她憶起當初遊湖回憶，一句「橋未斷，我柔腸寸斷」，心酸溢於言表。而當許仙趕路，終於回到白素貞身邊時，氣憤難耐的小青拔劍相向時，她想都沒想，便立刻上前擋劍，而許仙趕忙說：「娘子救我！」
看到這裡，不禁怒火中燒，實在是心疼白素貞，如此美好的女人卻死心蹋地愛上一個懦弱的男人。聞言，她回頭看著他「怎麼，怎麼，你今日也要向為妻救命嗎？」短短一句話，有著嘲弄、一絲絲不屑，但我想更多的是一種無奈，無奈自己愛這樣的男人那麼深，深到無可自拔。
她對他說：「你、你、你忍心將我傷，端陽佳節勸雄黃；你忍心將我誑，才對雙星盟誓願，你又隨法海入禪堂；你忍心教我斷腸，平日恩情且不講，不念我腹中還有小兒郎；你忍心見我敗亡，可憐我與神將刀對槍，你袖手旁觀在山崗，手摸胸膛想一想，你有何面目來見妻房！」這段當真令人動容。一氣呵成的說出了，一個女子的深情卻遭到無情的對待。為了他，她不顧自身安危、腹中胎兒上金山救人。我無法理解，在經過這麼多苦難後，為何她對他的愛仍然不變。
其實平心而論，許仙是愛白素貞的，不然，他不會從金山逃跑，只為尋她；不然，他不會在法海要將白素貞關在雷峰塔之際，跪下求他。只是，他是個普通人，常人若知道自己的妻子可能是蛇妖，有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他的確情有可原，甚至已是極度冷靜的。只怪白素貞的愛實在是太熾熱、過於忠貞了，因此在她面前，許仙顯得薄情。白素貞最後原諒了這個男人，但我想，我是無法如她這樣，打心底原諒這麼一個讓我受盡苦難的男人，即使他仍然愛我。
四 尾聲
在看戲的同時，也在思考著佈景、燈光的問題。這兩齣戲都好，尤其是〈白蛇傳〉。美中不足的是，布景真的粗糙過頭，我個人認為，沒有布景，效果或許比較好。燈光則是另一個問題。第一次深刻體會到光的重要性也是在〈斷橋〉一幕。在表露真摯、動人的情感時，因為沒有光影的變化，沒能將其中氛圍烘脫出來，是很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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