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小劇場內,一群身著黑衣黑褲的學生,手執各式各樣的傳統樂器,就這麼奏起了北管牌子:倒旗。坐在離臺前不到五公尺的我,瞬時被拉回了記憶中那既熟悉、卻又離現代如此遙遠的旋律。
北管為17世紀-20世紀中台灣與中國閩南流傳廣遠的傳統音樂,歌曲及戲劇表演。這裡面,又影響臺灣為最深。21世紀的台灣,北管音樂雖較少有完整性的表演,但是其音樂仍常見於迎神賽會、陣頭,甚至傳統或現代布袋戲表演上。
(-引自維基百科)
就如遙遠的兒時的記憶一般:臺上的演員們身古時大紅大綠的服飾,手執刀槍棍矛各式兵器,在小小的臺上翻飛、走位,搭配著峰迴路轉的嗩吶吹鳴、宛轉曲折的二胡,每每到了附近有廟會、慶祝活動時,總會有人出錢搭起戲臺,在廣場上演起一幕幕忠孝節義的劇目,雖然看不懂也聽不懂,但依然被氣勢威武的動作、音樂所吸引,跟著大人在底下看熱鬧。然而隨著年紀稍長,隨著時代環境人們的喜好有所改變,再難以看到路邊搭起的戲臺上,演起一幕幕忠孝節義的劇目、那傳統樂器的奏鳴,也逐漸只出現在回憶裡或是偶而在地方的大型活動上出現。
表演分為前、後兩段,前半部分為純粹樂器的演奏,演奏的曲目是北管牌子:倒旗,是由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音樂學院傳統音樂學系的學生表擔綱演出。一開始看見臺上無演員、而是一個個身穿制式黑衣黑褲的學生圍成一個半圓,拿著嗩吶、大小鈔、大鑼……等樂器,著時有些令人錯愕,心想:不是戲劇的演出嗎?怎麼變成傳統樂器的發表會了?忙拿出現場發放的節目單一看,才發現其本意為:現今社會上學習北管樂者大半止於排場形式,學習者僅念口白、無身段動作,久而久之會讓學習者無法體會各種情境云云,也因此特別藉由此次關渡藝術節的機會下,邀請文化部指定之「重要傳統藝術北管音樂保存者」-北管音樂秋火榮老師指導後場樂師的演奏部分。細想一下也確實如此,在現今社會下,年輕人手邊的樂器不乏西洋樂器;使用中國傳統樂器的相對較少,而其中又以古箏、二胡一類較為盛行,小鼓、通鼓、大小鈔一類則較少人接觸,因此在訓練過後而成一表演節目自然不為過,但就如同前文所述:由於並非主流樂器的緣故,在缺乏畫面感、僅就聲音面向發揮的情況下,自然較無法引起觀眾的共鳴,而一般大眾在沒有接受專業音樂訓練的情況下,也自然無法評定其好壞,落得「聽個熱鬧」的狀況。
然而在無法品其優劣的狀況下,我還是依然從震天的嗩吶聲中聽見了:那份藏在兒時記憶中的韻味,或許是傳統樂器不再廣被現代社會所矚目的悲哀、或是一種自底層而再生得旋律,只能說學生發揮其傳統音樂的專長,將北管音樂的文化再發揚,也就達到其原先的目的了吧。
而後半段則是亂彈戲《秦瓊破五關》的演出,本劇描述瓦崗寨首領李密派秦瓊掛帥攻打臨潼關、虹霓關、陽寧關、黃土關、泗水關等五關,著重的是打戲以及人物與人物之間的互動,而本場即為演出守臨潼關的元帥尚司遭秦瓊設計而戰敗、後遭秦瓊盜取寶馬一段。然而其也僅就這一段來演出,所以嚴格來說:這場戲並沒有呈現出北管戲(或者依現場所發的海報而稱亂彈戲)應有的排場,同時本劇最大的特色-倒銅旗一幕也沒有呈現,僅有前、後場搭配演出一個「段子」,而演員在身段上也明顯看出未成火侯,不論是水袖、腳步上都有些零碎,反倒是探馬表現比起主角來的亮眼,在舞臺上也明顯地較放得開。亂彈戲乃是臺灣戲曲藝術史的重要劇種,然而隨著時代變遷已有瀕臨失傳的危機,在傳統記憶中搭配熱鬧的音樂及迎合觀眾喜好的武打曾經風靡一時,但是在2002年臺灣最後一個亂彈戲班新解散後,目前僅有少數劇團保存有此劇種。而這次邀請到甫於今年在苗栗後龍籌組的慶美園亂彈劇團以及同為「無形文化資產」的保存者潘玉嬌老師來指導,雖然只是一個開頭,但確實也為往後亂彈戲的再生、傳統音樂藝術的發揚打下了一個基礎。
這場表演立意良善卻缺乏高潮、同時也難以引發觀眾共鳴,無論是音樂、戲劇上的演出都只能說是讓觀眾「淺嚐輒止」但是這場戲最能引發共鳴的、不在於氣勢磅礡的音樂、亦不在於破五關這個劇目,而是在中間,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音樂學院傳統音樂學系系主任所說的一席話,也就是在其活動緣起中所寫的最後一句話「…同時也希望能對臺灣的傳統藝術-北管戲給予再生的空間。」在現今的時代社會下,就連京劇的觀劇人口都逐漸老化、年輕人僅覺得這樣的藝術形式難以消化;更何況是老一代的亂彈戲以及其音樂,談和保存?也由現場觀眾的反應可以看出大眾對這樣的藝術形式的不熟悉,想要打破現在的局面,便要先從專業素養上下手,培養起一批專業的樂師、演員,進一步推展至社會中,方能讓這樣的藝術形式再生。
燈亮後,坐在觀眾席的、貌似是秋火榮老師和潘玉嬌老師問到要不要讓已經隱身幕後的同學們出來謝幕「沒有謝幕,晚上會睡不好的。」然而現場的觀眾們已然走得零零落落,看起來對表演的深度不足而有些遺憾,僅留下空蕩蕩的臺子以及隱身在幕後的演員和樂師們,不禁在想:這似乎就是現今劇團的狀況,倘若連一個小小的表演、如此便宜的票價都無法吸引觀眾,或許也是一種對藝術形式喜好轉變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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