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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當廟旁演著古典戲劇,裏頭的演員五顏六色的面容,忽高忽低的音調,誇張的動作,總是吸引著兒時的我,純然快樂的在台下模仿著演員的動作,那時候,即便不知道劇情,即便不懂戲曲,我依然單純享受著它所帶來的歡樂。但隨著時光的推移,網路的興盛、各式各樣媒體的流行,漸漸地,我轉移了目光,忘了那種單純的欣賞,忘了如何用最純粹的角度,去沉醉在戲曲裡的故事。

 

  因緣際會下,我走進了台北戲棚,手中拿著《白蛇傳》的入場票,走進了戲棚隨意地找了個位置坐,端看著舞台只是一片寂靜、昏暗,好似時間靜止般,相較於台下的一片聒噪,台上像是寧靜的暗夜,只待有什麼衝破這安靜的氛圍。忽地,燈光亮起,一旁的胡琴奏起輕快悠揚的旋律,像是一顆禁閉在黑暗的心,終於照射到陽光般豁然開朗,那般明快節奏,讓心也跟著飛揚,我像回到了孩提時代目不轉睛的望著舞台,此時,白素貞和青兒也像被這音樂召喚般,在漫長的修練中蛻變成婀娜多姿的女性,來到了西湖堤畔。一切的故事開始,而童年泛黃的回憶,也在黃鶯出谷般的聲音中,慢慢的,在腦海中喚起,我彷彿看見當年那個不知人間愛恨情仇,不識塵世悲歡離合的小孩,一心一意的在台下專注看戲。

  

  不知是否因為時間的因素,故事只進行到了「水漫金山」便落下了帷幕,但短短的一個小時,卻足夠我細細的咀嚼心中澎湃的悸動。

 

  在「遊湖借傘」此場景時,白素貞、青兒同許仙在西湖遇著了突如其來的大雨,許仙隨即攔著了一小扁舟欲送兩位姑娘回錢塘門……,這畫面,台上沒有小舟的出現,沒有江河的存在,但單靠著船夫手中的那一把木槳,以及三人搖擺的身軀,我彷彿看見了在風雨飄緲中,湖面上一葉扁舟隨著風浪漸行漸遠,那鮮明的畫面如身歷其境,好像我就坐在那扁舟上,同著他們一同離去。

 

  而在「水漫金山」時,著急欲搶奪回許仙的白素貞,逼不得已招喚蝦兵蟹將大戰法海的眾將神兵,畫面更是精采絕倫。白蛇一聲令下,藍色的大布幔化為波濤洶湧的巨浪,像是千軍萬馬般襲向了金山寺,法海一個蹙眉,揮舞手中法杖,煞時,武生所扮的天兵神將,也各個在空中帥氣的翻著跟斗降臨,刀槍在兩方之間飛舞,一砍一劈間,兩方人馬總能迅速的閃躲,並精準明確的擊出下一波攻勢,熾熱的決鬥氣氛以及精湛的動作技巧,紛紛感染台下的觀眾鼓掌叫好,而我的心情更是熱烈激昂的使雙拳緊握,泛紅的掌心,握著的,是許久不曾出現過的熱情。

 

  此外,台上也常以一桌二椅的擺放角度、方式,樸實的展現當時的場景,不同的擺設模式,可以表達出此景便是白素貞和許仙在家中結為夫婦;轉個方向便成了法海在金山寺大秀法力的法壇。佈景簡單卻寫實,即便沒有繁華的佈景,沒有精美的道具,卻可以恰巧讓想像盡情的在腦海中馳騁,西湖的風光明媚,水漫金山的浩大聲勢,透過演員生動的一投足一回眸,和自己無窮無盡的幻想,讓人好像穿越了時空的束縛,翱遊在故事中。

 

  童年何嘗不是如此,用層層棉被堆疊的城堡、用枯朽的木枝做為寶劍,拯救地球的劇本不需彩排,單憑著豐富的想像力,便能和同伴成為偉大的英雄。隨著年紀的增長,逐漸忘記腦海中的天馬行空,逐漸流失讓思想飛躍的想法,卻在這一次觀看京劇時,意外地重新回味兒時的純真、感動。 

 

  此外,在《白蛇傳》裡,相較於人們專注於白素貞和許仙的愛情故事,我卻對扮演侍女的青兒情有獨鍾,她和白素貞之間的羈絆,說是主僕關係,倒不如說像是情同手足的朋友,劇中青蛇妖豔的姿態,總隨著白蛇起舞,一前一後,一搭一唱,如同一面鏡子照映著彼此。青綠的衣衫隨著盈盈的步伐擺動,守候在白蛇身旁不離不棄,儘管是在水漫金山寺時,面對法海神通廣大的法力,那堅強不卻步的青色身影,依舊剛毅猛烈的為朋友赴湯蹈火。

 

  現實中,能有幾個像青兒這般真性情的友人?不矯揉造作的真摯陪伴,率直的為朋友受委屈打抱不平,在朋友身陷危機中毫不吝嗇的伸出援手;生活中,有時調皮的眨眨眼皮,有時火爆的朝惡徒口出狂言,這樣充滿強烈個性的圓型人物,深深的吸引著我。或許,在我的心中隱隱想成為這樣的人,能堅毅勇敢的面對生活所給予的任何挑戰。

 

  我對戲曲並無太多深入的研究,然而這次觀賞京劇的經驗,卻意外的勾起兒時看世界的角度──一種純粹毫無雜念眼光。台上演員的認真像一把炙熱的火焰,重新燃燒起了我對藝術文化的熱情;而被繁忙瑣碎的事情消磨殆盡的想像力,也在觀戲時,像是一株株璀璨煙花,在腦海中閃耀的迸發。

 

  在這與戲曲偶然的再度相遇中,我找回的是更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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