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評論
科目:專題文學:京劇選讀
授課老師:鄭柏彥 教授
姓名:林明磊
科系:語文與創作
班級學號:三乙 110202209
第四次進劇院聽京戲,戲是揀過的,我聽戲不愛徹頭徹尾保持清醒,在戲院打盹是常事,但這怨不得我,誰不愛看戲場場精采、高潮迭起?二零一五年,「辜公亮文教基金會」為紀念辜振甫先生逝世十年暨百歲誕辰,大演三天老戲以為追念,我是聽第三日的戲,《空城計》、《捧印》、《借東風》、《華容道》四場一次看足,甚是過癮,這次倒也特別,從升幕至謝幕,我全神貫注毫無倦意。
戲目這四場是京戲中掐尖兒的段子,又是由京戲大師李寶春飾演孔明和關公,只能說是不精彩都不能,整場座無虛席,謝幕掌聲總有十分鐘之久,是我在目前聽戲以來最愛的一次表演。
親子劇場,在於臺北市政大樓中。我坐在左舞台側一樓中排的位子,以四十五度角側視整場演出,我偏好這個位子,是可以概觀演員動作、威儀、戲服的最佳位置。偌大的舞台兩旁牆上打著幻燈片,映著演員的臺詞,舞台後方架了與翼幕齊高透紗質的的伏幕,起初我很納悶。
首場是《空城》,是我最愛的段子,諸葛亮與司馬懿倆人都是老生扮相,在城樓上下對唱,司馬懿氣勢煞是恢弘,對答此消彼長,李寶春老師飾演的諸葛亮氣定神閒立於城樓之上,伏幕硬著青天靛景,唱功爐火純青,文武場配合無間,可臻一流的表演。次場《捧印》,穆桂英展現柔情俠骨,愣是堅決掛帥,是十分中規中矩的一齣。三場《借東風》、《華容道》連著演出,孔明於七星壇祭天以求東風,戲臺中架立祭壇,藍底白符,壇臺上是燭、豆、鼎及一些不知其名的雜物,眾士卒立於兩側,龍套旗綴七星,孔明手按寶劍,腳踩罡布斗,唱功、步伐、身形、氣度具顯威懾與自信。《華容道》角色眾多,曹操是花臉扮相,率一干武將敗退,這場戲劇張力十足,任兵足所剩無幾,曹操仍是大笑周瑜不知用兵,卻一笑笑出趙雲、張飛、關平等人,最後在華容道關羽現身,在情感衝突的表現也達到了最高峰。
中國傳統劇場,處處充滿寫意的表現,一箱可為山,兩箱相疊即成城,復置二椅於左右則可為橋,而演員立於其上或唱或打,就是一個場景。而現代劇場的傳統戲曲演出,一方面是吸收了西方寫實主義的「優點」,一方面是為了迎合觀眾的胃口,在舞台、幕景、燈光、場藝上較以往為重視。首先,「城樓對唱」經典段目中,城乃真有其「城」——灰磚砌成的、結構井然的、牆垣分明的「城」,中時地呈現在觀眾眼前,活像兒童劇的道具,演員立於其上或唸或唱,頗有扞格不入之感。再是景幕,伏幕的透紗是可以由後方的燈光有所變幻,形成或為調和或為對比的視覺效果,在《華容道》整場,是紅橘漸層的燈色,很是灼眼,一場戲中我眨了不下十次眼睛,很是舒服。
傳統戲曲搬到現代舞臺上,勢必就會有如斯的轉變。但我認為表現手法是不該動,言「聽戲」而不言「看戲」,可見觀賞京戲主要還是以聽覺為主,演員的唱念功夫才是一齣戲的靈魂,現代劇場的呈現亂人眼目、干擾思考,過度具體的道具、場景降低了符號象徵的特色,侷限觀眾的想像力。「象」是由「意」而生,這可以溯至我國經典《易經》,是由「念」而生「物」,換言之,沒有屬於「本」的上位的意念的催促與激發,就沒有辦法促成「末」的下位的具象的產出與呈顯。因此,放棄由上而生的意念激發,而從由下而上的具象呈現,反害自我想像生成的樂趣。
或許,這樣的改變是更能貼近大眾觀戲的需求,但身為觀眾應該思考、體察的是,京戲原始樣貌的可喜之處。這次觀戲,我看見了傳統戲曲對於寫實主義的讓步,美其名是「融和」,是「創新」,但犧牲的很有可能是一齣京戲的靈魂。但這也許是時代線上必然的發生,無奈許多人竟流連於這真實的錯覺,這也是藝術的可憐之處。
當我閉起眼睛,才正能享受著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