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看過兒童豫劇〈錢要搬家啦〉,當時只覺得好看,殊不知在多年之後,再次接觸到豫劇〈天問〉,竟是同一團的演出!不免興奮又期待,也感嘆人生總有一個時間,突然地所有散落各處的印象就被串連起來了,珠鍊似的,閃著亮光。
天問一戲,在最一開始,主角邠赫拉就對她疼愛有加的小女兒大動肝火,只因自己好面子。若說世間最蠢之人,約莫要屬邠赫拉了,整整一齣戲下來,我沒有辦法同情她半分。即使一齣戲也包括導演運鏡、演員演技、舞台設計等,可是最吸引人的往往是劇情,劇情無法打動人心,製作再如何強大,觀眾也是心灰意冷的。我想現代人逐漸不適合這樣的戲碼了,看著那邠赫拉,我只覺得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而她要長智,竟得三個女兒都死光了才開悟,對於無理取鬧的幼稚之人,實在難生同理心。
且不說劇情,演員那一身裝容,之前在朱海珊老師的演講上有略略聽過,說是一反傳統豫劇,沒有水袖也沒有髭鬚,起初排戲時,演員習慣性地伸手想擺弄,卻撲了空,啥也沒捋著。我覺得很有趣,倒多用點心注意服裝的部分,可惜因為座位稍遠,看得不甚清晰,只知道是外族服裝。
舞台大致分為二,有前面的主舞台,以及最深處有一段較為狹窄的後舞台,紛亂的武打戲,以及邠赫拉在狂風驟雨中行走,都有使用到這個舞台。因為狹窄,一次只能一兩個演員並行,可以營造出緊繃的氣氛。特效也非常精緻,我是第一次看到舞台劇有如此的聲光效果,夕陽西下或大雨雷鳴,都可以用聲光做出情景,使舞台看上去更逼真,不若傳統戲曲那樣,不是美工人員手製的布幕,就是靠演員演技營造情景。使用聲光效果可以減輕劇組和演員的負擔,也能幫助演員更加融入。
詩文除了鑽研精彩以外,也有很多細節令人驚喜,我記得有句唱道:「琵琶弦外是何音?」而當演員唱在琵琶二字上頭,樂團便配合了琵琶的演奏,十分細膩。許多台詞直指台灣現況,犀利而諷刺。我記得很清楚的一幕是,端木格已受剜目之刑,流亡在外遇見兒子端木加,請他為自己這個老瞎子領路,端木加因被端木蒙陷害,正裝瘋賣傻好讓自己躲過追緝。當時端木加已經認出父親,悲泣之餘還要故做鎮定,他問了一句:「你真要讓我這個瘋子領路?」端木格指淒涼地笑道:「瘋子領著瞎子走,不就是咱們的現況麼。」贏得全場一陣叫好。
劇中也有很多功夫戲的部分,看得出來王海玲老師在讓其他飾演侍衛角色的演員練習,常常有些失誤出錯,掉棒漏接,王海玲老師還是示意他們再試一次,觀眾也依然會給予熱烈的掌聲。那一刻,觀眾和演員其實都是跳脫戲劇角色的,而我真正感受到人與人之間親切的溫度,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喜歡舞台劇而非電影的原因。
可惜的是,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辦法愛上這齣劇,主角太過愚鈍,也害死自己的骨肉,我只為她的至親感到悲哀。不過至少,討厭這種情緒,和喜歡劃分不開的。
整齣戲改編得很成功,原是西方的劇本,竟能不改主軸地將其改編成豫劇本,令我驚艷不已。戲劇最成功的,莫過於舞台上的表現讓觀眾屏息以對;而文化最醉人的,莫過於截然不同的文化碰撞融合,交織出激烈又溫和的產物,美好且為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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